Mohammed,我承諾要去史特拉斯堡看你,要辭去台北的工作,可以跟你擠在大學城裡的公寓閣樓。我說,這樣很浪漫,就像瑪麗居禮在巴黎做研究時一樣,而她是我童年時的偶像,我一直幻想著自己為了追求夢想到喜愛的城市,願意拋下一切的物質需求。
但我愛你嗎?
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愛的是那個擁有摩洛哥血統的Mehdi,我們從沒避諱談論此事。你說,你最多可以等我兩週、兩個月、半年,最後超過了兩年。但你說這是你的自由意志,不是我逼迫你等待,我總愧疚的說:「我不想傷害你,你不要等我了。」
而我從不真的愧疚。我為我的矯情感到羞恥,可是我絲毫不愧疚。
你說:「來見我,就不會傷害我!」
我說過自己謊話連篇,甚至以mon roi稱呼你。你太年輕又單純,我輕易讓你愛上我,從我的人設到語言⋯⋯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實部分了。你是摩洛哥人,我就展現出最有女性特徵的部分,在你面前,我是謙虛和卑微的,你是我的國王、你來守護我、你會照顧我。
而我,只要溫柔、保守、害羞。
那幾天你沒主動傳訊息,我隨意在whatsapp上問:「Halal (清真肉)的牛排可以煮五分嗎?這樣算不算吃血?」
你興奮的回答:「當然可以,你要為了我吃halal?」
我說,對啊,因為你是我的國王,我追隨你的法律。然後我們又再次討論著未來。
我用幾句話換來你幾年的等待。
但我算說謊嗎?我們不都為了得到愛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謊?只是我為什麼想要這個愛?
或許我欺騙的是自己,先讓自己投入感情,說服自己愛上你。
那天我回到法國,但沒搭火車去史特拉斯堡
François是大我三歲的律師,符合所有我喜歡的條件,高大、帥氣又聰明,但我無法看透他,這一直困擾著我。
我們第一次的談話在龐畢度中心對面的咖啡廳,那時我還是一名法學生,獨自坐在戶外座喝著啤酒,但我沒有碰店員送來的堅果,坐在隔壁的François主動和我搭話,還請我抽根菸。
他開口:「你不吃堅果可以給我嗎?」
我說:「好啊,吃了堅果就不解渴了!」我指了我手上的啤酒。
在遞給他堅果時,我隨手抓兩顆喂了路邊的鴿子。他刻意在接過盤子時,碰到了我的手。
François問:「你來巴黎旅遊?」
我回答:「我來學習的,我是法律系的學生,明年畢業。」
他又說:「這麼巧,我以前也是!現在是律師。」
我看著眼前高大的金髮年輕男人,一時無法把他和想像中提著公事包的油頭律師聯想在一起(即使法學生也很多顏值高的),我毫不客氣地盯著他多看了三十秒,他的眼神沒有躲避也直直地看著我,我又問到:「你是哪一方面的律師?」
他說,他是剛從事務所離職要進入銀行圈的金融律師,未來想去華爾街工作,希望我不是那種傳統憤世嫉俗的法學生,「你應該不是左派份子吧?」François問。
「喔,我不是,我們這麼認真讀書不是為了賺更多錢,幹嘛浪費頭腦!」
他笑了出聲,說:「阿哈,我喜歡你,也許我們是靈魂伴侶!」
我說:「你這麼快就能確定?那你也沒多現實。」
好吧,或許不能說是天生的「談戀愛」高手,但我很知道跟什麼樣的人就說什麼樣的話。
就在一瞬間,我知道他短暫和我產生火花。那種突然邂逅的快感讓我無法自己,但我又不需要他的愛為什麼要讓他喜歡我?
兩年後,François問我願不願意跟他生個孩子?我問:「為什麼想和我生孩子?」
「因為我很高、很帥又聰明,你也很漂亮又聰明,還需要提出更多理由嗎?」
「好啊!我們就生一兩個難搞又漂亮的小孩。」
那次的談話是我又消失兩年後的首次聯絡。
邂逅後幾個月我又去了巴黎,他邀請我參加某個外國專業人士的交流酒會,當時我剛畢業,只是默默無聞的法律工作者又沒有準備正式場合的穿著,最後一刻退縮了,放了他鴿子,離開巴黎後把他的電話和Facebook都封鎖,那是我做出最卑鄙的事,畢竟我從前只是個說謊成性的人,沒有具體傷害別人的行為。
但真正惡劣的是兩年後主動聯絡他,如此的隨興、自然的問:「你好嗎?François」
訊息傳完後的一週也忘了此事,沒預期他會理我但François回了一句:「你為什麼過了兩年後才聯絡?」原來我高估他了,一個在金融界打混的律師會如此對我糾結,我以為彼此的間séduire是一種文化,是我們間幽默感。
他燃起了我再次投入演出的慾望,又說道:「你很難過嗎?因為我消失後不知道如何面對你」
他回:「我希望你不要消失了,我想跟你見面。」
我說:「可是你還喜歡我嗎?」
他回答:「無庸置疑,但請你不要再傷害我了,下次不要再消失⋯⋯」
就像他說過自己年輕時經常去性愛俱樂部觀賞陌生人在玻璃房間性交,偶爾也和他的歷任女友也表演給別人看,他喜歡追求被關注的刺激感,而我從沒質疑過他的道德是否低落。
為了得到關注、愛慕、渴望或激情而說謊是可悲的嗎?起初,我說了一個謊,然後又說了無數的謊,而我騙的是自己,傷害的也只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