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興寫作|創作者之獨白

crop man taking notes in copybook in dark home office

那天,我首次走進咖啡館裡。

下了一場大雨,在颱風來臨前,突然宣佈停班停課的上午。我當時早已是失業者了,就是每天穿著西裝在外頭遊蕩,這整個形象過於刻板——失業者怕被人發現失業就穿著西裝到處走——其實我沒有想要找工作,早已沒了家庭,整天待在家裡也不會怎樣。

穿著西裝出門是因為與那女的分居,打離婚官司後,我就帶著兩個皮箱離開,只能裝下幾件正裝和重要物品,很難想像三十五年的人生就擠在兩卡皮箱中,再也無法回到那個骯髒的地方……那時期我沒有其他休閒服,認為沒必要購買,穿著西裝是讓我感到最自在的。

那間咖啡館是在兩條大道的交會區,我之前理當經過上千次,卻從來沒有注意過它,或許都在趕路吧?如果沒有那場大雨,大概也不會進去,那裡有著大面的玻璃窗,裝潢上是比較明亮清爽,可稱為「morden」的風格,用這詞大概會顯得我很老派。

咖啡館裡播放著二十年代的爵士音樂,與整間店營造的氛圍顯然就有所不同,是那音樂讓我決定再次前往的,不過後來我發現只有在客人極少的時候會播放這種音樂,主要是那位咖啡師喜歡,但老闆覺得過於吵鬧。

說不上為什麼,我總覺得聽著那種音樂,在重拍時跟著擺動身體能夠激發出創作。估計路人從窗外看到的我會是一個很奇怪的中年人吧?我習慣用稿紙手寫創作,西裝筆挺的還一邊搖晃身體,其實我從年輕時開始只要喝義式濃縮咖啡就會達到吸食大麻的體驗,有種輕飄飄的感受,這又能讓我保持高度專注的在創作上。

那段時間,說真的想不起來持續了多久,我十一點就會到咖啡館,點兩杯咖啡。然後我會開始埋首於創作中,那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靠寫作療傷,但本意並不是要療傷,只是在那過程中逐漸發現那對狗男女對我的影響越來越小了,後來我甚至想不起來她的臉。

起初,我的創作是關於一個大學寫作課教師愛上男學生的故事,後來就剛好看到電視台上播著義大利影集,有很雷同的劇情,不過是男性教師和女學生的故事,其實這本來也沒什麼問題,性別不一樣、社會的束縛肯定不一樣……我自己寫了幾章節後又被自己無聊到了,心想:「這故事怎麼發展才不會無聊?」、「是不是太容易流於媚俗?」後來也不想寫了。

然後我又想了一個「靈魂出竅」的故事,這故事又被一位年輕的編輯吐槽。真有這麼差嗎?說起來,我也讀了不少文學,怎麼可能就創作不出一個好故事?我甚至還經歷過一件很奇妙的事。

某天,為一個理由,我爬到大樓的頂樓想自殺,其實不需要什麼理由去死,而是沒有活著的理由。我真的下定決心要往下跳了,結果一個本地口音的年輕男孩聲音突然說:「跳吧,跳下去就解脫了!」

我當下被惱火了,怎麼會有一個年輕人叫我去死,關他什麼事?後來我一想,這不會是某個「神」吧?明明看到頂樓上沒有任何人啊,怎麼會有一個聲音出現,我一時緊張的問:「幹嘛?」被打斷後也沒勇氣往下跳了,真的很沒面子。

那人不知從哪冒出來,是一個金髮碧眼的白種人,大約十五歲左右的樣子,看起來就跟畫像裡的天使一樣無害,他說,我跳下去就沒戲了,但我如果不死,他會幫助我走向正軌。我當時也沒想什麼,只是這種應該一鼓作氣的事情被打斷,害我跳不下去,不如就抓準這個台階下了。

「那應該怎樣走向正軌?」

「你只要每天到一間咖啡廳寫作就好。」

「任何一間?」

「不用擔心,就照我說的做,去隨便一間咖啡廳。你要寫多久、寫什麼、點幾杯咖啡還是要不要吃麵包都不重要,只要在咖啡廳寫作就好!」

「怎麼這麼奇怪的要求……你確定嗎?」

「還是你要跳下去,你這命算是我拯救的,你剛剛沒跳下去,現在就歸我管!」

那小子真的是很奇怪,但我當時被嚇到了,只好都聽他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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